本帖最后由 袁冠烛 于 2013-6-26 10:36 编辑
坡山掠影 袁冠烛
阳春三月，天气清新，蜗居县城日久，未免不作郊游之想。徘徊间，恰值老友马先水先生来电，嘱邀圈友径赴枫林镇坡山作一日之游，并称此议为枫林镇曹咏红书记所倡，谓之文人雅集，以继兰亭盛事。我欣然允诺，如约前往。 这是一个大晴天。天空蔚蓝，奥旷而深远，云淡，风和，日丽。四野空青撩人，秀色可采。微风拂过，轻柔任爽。山色青苍，层峦积翠，鸟鸣悦耳，溪水潺湲，春意遍布于园田村舍。垄上畈间，更有清香扑鼻，油菜如潮，黄花若浪，灿灿然目为之荡，而心为之怡，确是寻芳胜日。 一行十数人，在镇中稍作盘桓，便携带干粮饮水，直望坡山进发。不一刻钟，抵坡山塘村，车道渐止，只得弃车而行，折上一条山道。芳草萋萋，屐痕新染。道旁多腊米、香椿，嫩芽初长，姿色可人。一方水塘横卧村后，犹如一面镜子清澈澄滢。涓涓细流自坡山而下，淌注此间。虽非雨季，却闻落涧之声。塘中有土屯鸟，类鹅似鸭，双双对对，在清波中游弋，自由自在。 有张姓村民荐作向导，无须觅径，直入坡山。上行，路渐宽，似可通行货车，一问始知乃新辟车道，以利竹木贩运。行三四里，大道弯行别处，我们只好续走小道，随向导钻进丛林，以求直达。虽是荆榛蒙密，灌木森沈，路却有形，堪堪可过。时有凉风吹至，令人舒畅。一路停停歇歇，并不寂寞，短松离离，奇石诡诡，目及固隘，却也有灵奥可观。因触所感，俄顷成《坡山行吟》一诗，云： 林间风朗朗，岭上影重重。 路曲引蛇迹，崖悬突蚪峰。 一行访鹤客，半壑落云松。 邈与嚣尘绝，遐幽荡在胸。 诗思间，听得友人大呼：“已至高峰，不复有径。”遂急前行，果见嶙峋数石，状若斧剨，或兽蹲，或人立，张势竞形。旁多丛竹，弥衍相衬，独显坡山造境之殊。友人攀立岩石，狭而仅容三五人。临风啸傲，大有“一览众山小”之慨。 四顾坡山，势如海浪，山洼如波痕，一道一道；山峦若浪峰，一幅一幅。层层叠叠，连连绵绵。村人称，坡山素有“九十九个洼”之说，传为秦始皇赶西塞山时，认定坡山为龙头，以为龙头一动，群山必随，竟连鞭九十九下欲以降之，未想坡山岿然不动，只落下九十九条洼。我们睃巡一望，果见由山脚向上，一条条山筋挑起，无数条山槽，好似一把伞骨，四围之山峦，又恰似一帧帧伞面，宛如一把巨伞匍匐撑展。向导说，此即俗语“岚界一面旗，坡山一把伞”之起源。 坡山，原名碧云山。是我久已心仪之地。它东望九江庐山，西衔本邑大德山，北峙富池镇鸡笼山。海拔491米，山势突兀巍峨，夷险居半。群峰拱卫，环亘数里。主峰北侧，悬崖峭壁，凭临远眺，长江如练，浩浩然气象万千。峰顶坦缓，犹如楼台，登临纵揽，烟村市井，如蚁如芥，尽收眼底。 碧云山改名坡山，与苏东坡有直接关系。史载：北宋元丰年间，东坡谪贬黄州授团练副使。赴任途中，近道往江西筠州探望其弟苏辙，夜宿枫林石田驿，因闻碧云山之瑰丽，故登临一游，从而留下千古佳话。 坡山胜迹弥多，碧云洞可称一奇。因罕有人至，路径早已没于棘楚之中。村人介绍，碧云洞地处峰下三十丈，高丈五、宽二丈，深行则五十丈有余。洞有石室，宽敞明亮。石桌、石椅、石床、石盆等物，悉布其间。古来多有隐士居此。坡山《刘氏族谱》载，其先祖名碧山，于明万历癸丑年赴京参加殿试，由于不屑考官索贿，愤而拒考。归里后，遂隐居碧云洞，发奋苦读，以图再试。三年后果然高中进士，官至浙江巡按、监察御史。因与名臣杨琏联名纠劾权宦魏忠贤，时称良吏，名噪朝野。 一方山水一代精英，名山名水，多与名人并驱。坡山之仙人盆，实为明证。仙人盆，位于坡山学堂之侧，是一个天然的凹池，一丈见方，形如石盆，有泉汩出。一年四季，池内之水不涸。苏子当年游山时，曾题一诗，曰： 山高石广金银少，世上人多君子稀。 相交不必尽言语，恐落人间惹是非。 可惜坡山学堂，今焉不存，迹无可考。而苏子诗毕，即在仙人盆中洗笔，墨落池中，洇洇晕晕，一池清水变成墨色，却为乡人志为史实。从此，仙人盆便唤作洗墨池。 其实，游览坡山胜境，净室寺、木鱼庵两处古刹以及观音洞不可不往。但坡山北侧之净室寺，坡山东麓之观音洞、木鱼庵，却因年代湮远，今人难窥其曩昔繁盛之况，只好置此不赘。 坡山物产丰饶，当推犀牛角、响铃石、仙人韭和贡茶“四宝”为最。 犀牛角乃传说中之稀物，恐怕常人难得一见。而响铃石，老辈人确曾亲手把玩。其大如鸡卵，外圆中空，摇则叮当作响。清郡侯高监有诗为证： 山色空蒙树色重，响铃不遇独闻钟。 醉吟粗了苏堤债，又向坡山觅旧踪。 仙人韭为坡山野生，因独采坡山之灵气，朝露日浴，粗根长茎，香味充盈，既不同于别处，又有异于家植，冠以仙名，足见弥珍。 坡山云雾茶，驰名千载。史载，公元1088年，坡山所产之“碧云凤髓”茶，就被列为宋室之贡品。前人有赞曰： 坡山云雾贡品佳，生津止渴质精华。 汪洋茶海任君采，赛过五岳龙井茶。 与坡山茶海相称的是坡山谷仓，彼在坡山西腰。名其谷仓，是因此一屏悬崖峭壁，呈显金黄之色，像一块悬挂大稻场正出晒稻谷。道是这峭壁背面，隐着一座大谷仓，贮之金谷，取之不尽，出晒不完。有人题诗云： 谷仓漫道太荒唐，峭壁千寻作晒筐。 飞鸟不来人罕至，空余石板半边黄。 虽是戏谑之言，但其悬岩平削，黄灿夺目的风景，犹如一轴大幅水墨山水，炳绚焕彩，当为坡山一绝。 坡山历史粲然，非独地理奇特，更在人文蔚起。南麓漆坊村，是清朝翰林院编修陈光亨故里；西麓大畈村，为明朝中叶太仆寺正卿刘守绪之出生地；北麓大坡村，更是人杰地灵，仅清代嘉庆至光绪百余年间，出仕和高中者多达40余人。如今在此还可搜寻太守第、太史第、广文第之故迹。刘珂一家，公孙四代五进士，一时冠盖如云，家声显赫。刘方回，官兵部武库司郎中，亦擅诗文，与明“后七子”之一、邑人河南左参政吴国伦交厚，二人多有唱和。刘凤玉，官至知府。乞休返里后，曾捐巨款修建上泾、枫林、大坡、黄冈、小坡等五座石桥，得享清誉。 坡山一瞥，概而不全，然抚今忆昔，则多感慨。昔日苏子，何其有幸，山因其名，水沾其泽，千百年间，竟引得佳话不断，人文焕灿。至如今，坡山更是成为枫林镇旅游开发之重藩，盛世嘉举，信为坡山长卷之一帙，千载风貌，一展新颜。今日畅游，心之骋骛，能不飘飘然也？！正是： 千载碧云悠未闲，风流斯韵在坡山。 烟村若染荆关意，霞岭犹开尧舜颜。 谁上晴空振翮舞，我凭沧海踏歌还。 昔年苏子如相问，必赋瑶笺一醉间。
2013年4月8日 于补漏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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