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名:袁祥彬
身份证:332625210723001
地址:天台县赤城街道新华巷6号
老人自述:
我天台中学初中毕业后,一直在育青中学读高中。全国抗战爆发后,天台也掀起了抗日救亡的热潮,我在辛亥革命志士陈钟祺(我的舅公,即奶奶的兄弟)的家里,看到了《东南日报》上刊载的中央陆军军官学校(黄埔军校)第十七期招新生的广告和陈老当年同科秀才、保定军校二期毕业生、时任五省招生办主任应西少将要求协助招生的信函。我当即要求参加应试,后来闻讯一起去的有20多位青年,这年我17岁。
我们先是乘汽车到金华,然后转火车至江西上饶,在敌机骚扰高炮射击声中完成了考试。之后,我们随着苏浙闽皖赣2000多人的队伍,开始了为期数月的长途跋涉。行军队伍避开敌我交火的南昌,取道临川、新余、分宜、萍乡、醴陵,绕道至长沙,接着乘火车到广西桂林,再辗转贵州贵阳、重庆,最后到达成都。由于日军到处狂轰烂炸,一路上艰苦备尝,苦不堪言。
由于我当时年纪太轻,在军校复试后被分到学生队学习,后编入第17期第二大队。当时在成都的就2 个大队,一大队设在草堂寺,我们二大队设在青羊宫,二大队队长叫张建冲(东北人,黄埔14期)。军校毕业后,我被分到重庆防空司令部(住朝天门),长官是美国留学回来的临海人,名字记不清了。时流传“十万青年十万军”,号召有志青年参加中国远征军,有好多大专院校毕业或未毕业的学生响应参加,那时我也积极报名并参加了中国远征军。
我们从成都乘飞机经喜马拉雅山到印度丁江机场,每架飞机只能坐30来个人。到印度后,我被编入中国远征军新6军军部情报队,担任区队长,军长廖耀湘。我们情报队的任务是作战时负责侦察敌情,整训时保护军部驻军的安全。在印度作战有雨季和晴季之分,雨季时天天下雨,到处是水,还有虫子猛兽,不适宜打仗;晴季才是打仗的好时机,此时溪滩基本没水,就成了我们穿越丛林的路道,许多给养车都是沿着溪滩前进的,不过大都的给养运输,是通过美国工兵造的枕木公路运输,几十公里的路全是枕木铺成。那时部队给养实行尉兵给养制,即尉官和普通士兵的伙食一样,每天吃的是罐装的牛、羊、猪等罐头肉,蔬菜也全是罐装的干菜、白菜干、土豆干、干豆等。要想吃新鲜蔬菜,必须拿半成新的衣服、鞋子或米跟当地的野人(未开化的人,我们叫其为山头人,他们都居住在山头上)交换。说了你们可能不相信,我们都是住在树上的,每个人身上都涂满防蚊药,每个人除了一个背包外,还有一把独特的开路刀,枪是美式冲锋枪、卡宾枪或者步枪,我当时携带的是卡宾枪。特别要提一下的是每人一件的雨衣,既可以避雨,夜里宿营时可以当帐篷,还可以吊在树上当吊床睡觉。那时前边有鬼子,身边有毒虫猛兽,有一种吸血的蝗虫特别多,在水里追人吸血,蚊子是成群成群的,野兽就更多了。如果尸体当天没能抢回来,第二天就别想见尸首了,我们战友间都互相留了遗言,如果谁能活着回去,就是骨头也要帮忙带几根回祖国去。我在印度2 年多时间,经常进行军事训练,主要训练森林战术。44年春天左右,我们部队从印度开始反攻,先后打下克老缅、孟拱等地方,再打到密支那(敌军总指挥部),我们几乎把密支那炸平,日本人退走。那时重庆告急,我们被紧急召回,从印度丁江空运到云南沾益军用机场,之后再空运到湖南芷江机场,到芷江后,我们一个营奉命接防当地一个团的驻地,该团长起先不肯交出驻地,当他看到我们将装备开进去时,都傻眼了,才将驻地交接给我们。日本人投降后,我们又空运到南京去接收南京,在南京新街口地方,举行了日本人投降签字仪式,我们部队负责警戒。在南京几个月后,部队调到上海港湾接防日本海军司令部,又几个月后,接到上级命令,说是部队要调往沈阳,那时廖耀湘被任命为沈阳集团军司令。几个战友一起商议,都认为日本人投降了,没必要再打下去。经历过那么多苦难,我也不愿再打仗了,于是就请假回家。
回家后,曾在家学过裁缝,开过裁缝店,因生意不好到上海谋生。解放后,我被套上了历史反革命的罪名,家里房产被分光,那时几乎一年一个运动,吃尽苦头。1958年我被送到青海湖农场进行劳动改造,直到89年才回到天台。
姓名:袁祥彬
身份证:332625210723001
地址:天台县赤城街道新华巷6号
老人自述:
我天台中学初中毕业后,一直在育青中学读高中。全国抗战爆发后,天台也掀起了抗日救亡的热潮,我在辛亥革命志士陈钟祺(我的舅公,即奶奶的兄弟)的家里,看到了《东南日报》上刊载的中央陆军军官学校(黄埔军校)第十七期招新生的广告和陈老当年同科秀才、保定军校二期毕业生、时任五省招生办主任应西少将要求协助招生的信函。我当即要求参加应试,后来闻讯一起去的有20多位青年,这年我17岁。
我们先是乘汽车到金华,然后转火车至江西上饶,在敌机骚扰高炮射击声中完成了考试。之后,我们随着苏浙闽皖赣2000多人的队伍,开始了为期数月的长途跋涉。行军队伍避开敌我交火的南昌,取道临川、新余、分宜、萍乡、醴陵,绕道至长沙,接着乘火车到广西桂林,再辗转贵州贵阳、重庆,最后到达成都。由于日军到处狂轰烂炸,一路上艰苦备尝,苦不堪言。
由于我当时年纪太轻,在军校复试后被分到学生队学习,后编入第17期第二大队。当时在成都的就2 个大队,一大队设在草堂寺,我们二大队设在青羊宫,二大队队长叫张建冲(东北人,黄埔14期)。军校毕业后,我被分到重庆防空司令部(住朝天门),长官是美国留学回来的临海人,名字记不清了。时流传“十万青年十万军”,号召有志青年参加中国远征军,有好多大专院校毕业或未毕业的学生响应参加,那时我也积极报名并参加了中国远征军。
我们从成都乘飞机经喜马拉雅山到印度丁江机场,每架飞机只能坐30来个人。到印度后,我被编入中国远征军新6军军部情报队,担任区队长,军长廖耀湘。我们情报队的任务是作战时负责侦察敌情,整训时保护军部驻军的安全。在印度作战有雨季和晴季之分,雨季时天天下雨,到处是水,还有虫子猛兽,不适宜打仗;晴季才是打仗的好时机,此时溪滩基本没水,就成了我们穿越丛林的路道,许多给养车都是沿着溪滩前进的,不过大都的给养运输,是通过美国工兵造的枕木公路运输,几十公里的路全是枕木铺成。那时部队给养实行尉兵给养制,即尉官和普通士兵的伙食一样,每天吃的是罐装的牛、羊、猪等罐头肉,蔬菜也全是罐装的干菜、白菜干、土豆干、干豆等。要想吃新鲜蔬菜,必须拿半成新的衣服、鞋子或米跟当地的野人(未开化的人,我们叫其为山头人,他们都居住在山头上)交换。说了你们可能不相信,我们都是住在树上的,每个人身上都涂满防蚊药,每个人除了一个背包外,还有一把独特的开路刀,枪是美式冲锋枪、卡宾枪或者步枪,我当时携带的是卡宾枪。特别要提一下的是每人一件的雨衣,既可以避雨,夜里宿营时可以当帐篷,还可以吊在树上当吊床睡觉。那时前边有鬼子,身边有毒虫猛兽,有一种吸血的蝗虫特别多,在水里追人吸血,蚊子是成群成群的,野兽就更多了。如果尸体当天没能抢回来,第二天就别想见尸首了,我们战友间都互相留了遗言,如果谁能活着回去,就是骨头也要帮忙带几根回祖国去。我在印度2 年多时间,经常进行军事训练,主要训练森林战术。44年春天左右,我们部队从印度开始反攻,先后打下克老缅、孟拱等地方,再打到密支那(敌军总指挥部),我们几乎把密支那炸平,日本人退走。那时重庆告急,我们被紧急召回,从印度丁江空运到云南沾益军用机场,之后再空运到湖南芷江机场,到芷江后,我们一个营奉命接防当地一个团的驻地,该团长起先不肯交出驻地,当他看到我们将装备开进去时,都傻眼了,才将驻地交接给我们。日本人投降后,我们又空运到南京去接收南京,在南京新街口地方,举行了日本人投降签字仪式,我们部队负责警戒。在南京几个月后,部队调到上海港湾接防日本海军司令部,又几个月后,接到上级命令,说是部队要调往沈阳,那时廖耀湘被任命为沈阳集团军司令。几个战友一起商议,都认为日本人投降了,没必要再打下去。经历过那么多苦难,我也不愿再打仗了,于是就请假回家。
回家后,曾在家学过裁缝,开过裁缝店,因生意不好到上海谋生。解放后,我被套上了历史反革命的罪名,家里房产被分光,那时几乎一年一个运动,吃尽苦头。1958年我被送到青海湖农场进行劳动改造,直到89年才回到天台。
其它情况:
老人有一子一女,由于历史原因,两个子女不能读书,不能安排工作,现在仍靠种菜谋生。老人至今一分补助也没有。老人当时在上海告别的几个黄埔同学,现在还记得名字有:谢伯年、谢春年(谐音)…… 0
相关视频:http://www.18qiang.com/read-htm-tid-98895.html
《白纸黑字》第三期:赵宗彪《最后的抗战老兵》(2012-12-20 11:35:29) 转载▼
最后的抗战老兵 作者:赵宗彪
一个人的命运如果不能由自己把握,他将作什么选择?
一个江南的世家子弟,为了不做亡国奴,毅然投笔从戎,进入了黄埔军校,成为抗日战争中的铁血战士,转战于印度、缅甸等海外战场。作为国军少校,他在南京亲历了日寇的两次投降仪式。当内战的烽火点燃时,作为中国人,因不愿将枪口对准同胞,他决然地选择了避回故乡。改朝换代的大革命到来时,他因为家中的田产,以地主的身份沦为了贱民。“肃反运动”的到来,让他从城市贫民变成国民党的残渣余孽,成了西北青海湖边一个失去自由的囚徒。30多年的牢狱生涯后,他重新回到江南的故乡,生活困顿,甚至于到了捡拾死人衣服的地步。但是,面对要承认自己是“俘虏”才能得到的救助,他平静地选择了拒绝。他现在每天凌晨两点到早上八点念佛经,并以此谋生。对过去的一切,他已云淡风轻。
——这一切,就是92 岁的“驻印新六军抗战老兵”袁祥彬的人生轨迹。
袁祥彬先生,是浙江省台州市天台县仅存的20 名抗战老兵之一。而在7年前的2005 年,这样的老兵,天台尚有60 多人。而就在我采访袁祥彬先生的那几天,又有一位名叫叶万火的抗战老兵走了。
如果仅从外表看,袁祥彬老人与一般的九旬老人没有什么区别,他面容清癯,身形消瘦,但步伐依然坚定,从他的步伐中,依稀可以看出军旅生活在他身上的留痕。
天台是袁祥彬老人的故乡,也是笔者的故乡,李白的“龙楼凤阙不肯住,飞腾直欲天台去”写的就是这里。这是典型的山区县,素以民风强悍著称。史书上说天台人“风气刚劲,志士尚义,百折不回”,民国《天台县志稿》称:“天台人,多聚族而居,重宗谊,善团结”,有“好勇斗狠之风”。好斗之地必出骁勇之士。1942年5月,曾一次性就有1445个天台子弟报名参军,组成“天台兵团”奔赴抗日前线,一个小县参军人数竟为全省第一,天台由此成为浙江省抗日模范县。
在整个抗战期间,当时总人口23万人、男丁只有12万的天台县,共有7600多名子弟参加国军,其中为国捐躯的天台子弟有1462人,占整个台州抗日烈士的三分之一(台州县及市区共有3905名国军将士战死于抗日战场,其中3名将官)。
那些没有牺牲的抗日将士们,一部分在抗战结束后,参加了内战,战死于内战战场;一部分成了解放军的俘虏,收编在共产党的军队中;还有的,则在新中国成立前夕去了台湾。
收编在共产党军队中的那些老兵,有的参加了抗美援朝战争,战死在异国的土地上;那些幸运的,在抗美援朝战争结束后回到祖国,作为新中国的退伍军人,他们的生活一般都有了保障。
生活得最不如意的,是当年抗战结束后回家,没有参加内战的抗战老兵们,在新中国的历次政治运动中,大部分人难逃劫数。“劫后余生”的袁祥彬老人就是他们中的一个代表。
袁祥彬老人的经历堪称传奇,或者用“坎坷”二字形容更为准确。他是现在还活着的20 位天台抗战老兵中,唯一参加过印缅远征军的中国军人。
从抗战英雄到“历史反革命”,他的青春岁月,一部分耗在抗日战场,大部分耗在了劳改农场,他在青海湖待了整整30 年,直到1988 年才回到老家,而此时,他发已白牙已松。去劳改时,儿子还在牙牙学语。回来时,儿子已是满面尘灰的中年菜农,而他的两个女儿,在离乱的年代里,因为无法养活而送了人,大女儿至今杳无音讯。
这个抗战老兵的身后,有太多的故事,亦有太多的不幸。
2012年1月26日下午,整个天台县城还弥漫在欢天喜地的过年气氛中,我走进浙江省天台县城关新华巷6号的一所百年老宅中,第一次拜访了袁祥彬老人。
此后,我又同袁祥彬老人进行了面对面的7次访谈,谈话一次比一次深入,在20多个小时的长谈中,袁祥彬老人也从最初的拘谨、对我略带戒备,到完全敞开心扉。
历史太过沉重,又太过无情,在大时代中,每一个人都被命运的洪流裹挟着,个人的力量显得那么微弱。袁祥彬老人的一生仿佛没有起承转合,就直接被命运的抛物线甩出了预定的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