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 接(一) 要不是山那边的狗娃一而再再而三地说叔叔现在有钱了,而且当上了大老板,还带了个靓媳妇,现在足有好多好多的钱。。。。。就是打死我妈她也不会承认我叔叔会有多大出息的,更别说为他收拾房间,明天去接他回家,而且还全家出动,开车去接的。
“还坐在那里运啥味,还不快来帮忙收拾,明天钱娃子(我叔叔的小名)就回来了,看你脸往哪搁?镇长七八年,现在孩子上学都没有办法!”妈妈边收拾房间边嘟噜着刚刚回家的爸爸。
“我想未必!他才出去了两年,能有多大能耐,大不了就是挣了几个钱。象狗娃子说的除非他打劫了,绑票了,否则他是神仙!”爸爸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边抽烟边发表他的高论。
“狗娃子不是说了吗,人家是当矿老板发的财。”
“矿老板咋啦,矿老板也不会一夜暴富呀?发财也要有个过程?他出去还不到两年,就是检钱也还要弯腰时间!”
“管他捡钱还是偷钱,明天去接他不就是了,要是穷光蛋回家,我还是得把他撵出去,我们可是有言在先,你不要再拦我了,否则我跟你煞急。”
“你就是会撵!当初你撵他时说的话你忘记了?你不是说,我这个家没有你,也容不下你,哪里娃子不打你你到哪里去?这里没有你的嫂子也没有你的哥吗?人家可是风风光光地回家呀,你还有脸去接,而且还要全家去接,还要带上车!这是在给你出洋相!”
“我可不管他洋相不洋相,只要他有钱,还怕没了我的份,当年你爹妈死得早,他不全靠我一手带大。。。。。。而今他有钱了,有钱咋啦?我还是他的嫂子,你还是他的哥,那几年我就白管了?”
“我不同你争,明天我到要看你拿什么脸去见他。”
“咋啦,我还会下跪求他了?他要是使狠,我就给他出洋相。”
“好好好,不说了,不说了。”
说罢,爸和妈便一起收拾着房间。
(二) 第二天早上,天刚蒙蒙亮,妈妈就来到我的房间,将我叫醒,坐在我的床前教了我很多,教我如何梳妆打扮,如何带花献花,如何同叔叔婶婶说话,如何赢得叔叔欢心,如何到叔叔面前诉苦,如何向叔叔要钱等等。听到妈妈的苦心诉说,我真有些为她脸红,觉得她也太自私、阴险,甚至于有些不自尊了。
时钟刚敲过七点,我们便坐上了王叔叔(出租车司机)的车,向着飞机场方向奔驰了。一路上妈妈不住地交待在家做饭师傅(镇食堂师傅)要买什么不买什么,什么是叔叔爱吃的,什么是叔叔不爱吃的,等等。说得让爸爸有些反感,叫司机叔叔笑了几次。
到了飞机场,离飞机到达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我们便坐在候机室等候,这时的妈妈就象失去了理智似的,一会儿叫我买水果,一会儿又给家里打电话,问菜做得咋样,一会儿又叫爸爸到机场看飞机到了没有,到值班室打听飞机什么时候到。那种瞎指挥乱安排惹得候机室里的人们大笑。爸爸很没有面子便躲到了室外,离妈妈很远,任凭妈妈如何唠叨,他一直装着没听见。
我有些看不过去,便走到妈妈身边小声劝到:“妈妈,你咋这么不给爸爸面子,有啥事可以商量着说吗?你看爸爸尽躲着你。”“菊子,你不懂,原来我们得罪过你叔叔,现在他有钱了,我们要是不表现热情一些,他能原谅我们吗?我这样做都是为你好,要不你上大学的学费都还没有着落呢?他有钱了能不支助我们一把?”妈妈让我坐在她的身边,语重心长的说了这么一大堆。“没有钱我可以争取国家补助,我可以自食其力,我可以不读书,为啥老打叔叔的主意?”此时我觉得妈妈的形象是那么的矮小低下,她的人品是那么的厚颜无耻,她的行为是那么的卑鄙下流。即将感觉到在我们家庭将会有一起伟大的阴谋发生,而且直接谋划和导演者就是我的爸爸妈妈。我揉了揉酸胀的鼻子和润湿的眼睛轻轻对妈妈说:“你们不要玩花招了好吗?我承受不住这种奸诈和卑鄙的行为。”妈妈并没有回答我,而是恶狠很地瞪了我一眼,自己走到候机室门口看飞机去了。
我抬眼看了看候机室内外的人们,似乎觉着他们都张着血盆大口,象一头头饥饿难耐的狮子,随时等待着猎物的到来,而且在未来之前都表现出一种假惺惺的状态,甚而至于有一种既当婊子有立牌坊强装态势。
我把在路上买的一本时世政治读物甩在凳之下,伏在椅背上嘤嘤地哭了起来。
(三) 我正在蒙蒙懂懂之中,妈妈忽然把我叫醒了。“快、!快!飞机来了。”我在妈妈的强曳硬拖之下进入了机场。我们三人聚拢站着,我站在前面手中拿着鲜花,妈妈挨着我站着,手里拿着一块“欢迎弟弟曾发迹”的牌子,爸爸站在我们的后面。我们都不做声,静静地看着那已落地的飞机。
叔叔终于从飞机上走了下来,在他的身旁,一个披着卷发的靓丽女子紧随在他的身边。下机后他们左顾右盼在寻找我们。看到他们走出了警戒线,我们便蜂拥着围了上去,把鲜花送到了婶婶手里。于是,爸爸搀着叔叔,我和妈妈搀着婶婶,蔟拥着走到了站外等待的车子旁。
一路上,妈妈总是缠着叔叔问个不停,一会是“钱娃子,你真有能耐,我早知道你会有出息的,就象你名字一样会发迹的,看,让我猜着了吧。”一会是“钱娃子,你眼光咋这好,谈了这么漂亮的一个媳妇,真能让隔壁的邻居眼红死。”一会又是“钱娃子,你哥可不如你,现在工资不但不加,负担却加重了许多,孩子要读书,还要应付家里好多好多事,尤其是老家的事,都是爸妈生前的三朋四友,爸妈生前都说要我们加强团结,不要慢待了他们,可你不在家,这一切也都只有我们担待着了。”。。。。。。。
妈妈的每一话就象话剧台词,说得让我都有些脸红,尤其是爸爸更是羞愧难挡,他在示意性地咳嗉了两声之后便把目光一直盯向窗外任凭妈妈倒糯米酥。
叔叔似乎对妈妈了解太多,开始时还不住地是是恩恩,后来就显得有些怠倦了,应酬也就少了,不住地同婶婶亲热,以冷落妈妈。
婶婶可能是接触乡镇过少,开始时对妈妈的话还很感兴趣,不住地问这问那,后来当她领略到了妈妈的意图后,时不时地暴一冷笑,有两次几乎要笑出泪来。
看到妈妈如此尴尬,几乎是乞丐似的表演,我的脸也红了多次,几次都想插上一句,阻止妈妈的行为,可我有怕惹出更多尴尬的结局,都打住了,只好任凭妈妈继续讲演。
车子很快到了我家的门口,我们前呼后拥着将叔叔婶婶拥进了家门。还未进屋,妈妈便叫嚷开了:“范大妈,饭好了吗?芹他叔回来了!饭菜可要做好些呀!”
叔叔婶婶刚进物,妈妈便将昨天买回的水果端到了叔叔婶婶的面前,接着又给叔叔递上了一支香烟。在叔叔婶婶水果还没到嘴香烟还没有点着的时候,妈妈有拿来了热毛巾,非要让他们擦上一把,并不住地说:“走了远路,舒松舒松。”惹得叔叔婶婶左右为难,真不知道做什么好。
一切照顾停当,爸爸和叔叔婶婶闲聊了起来,他们从幼儿时期谈到爷奶去世,从幼时的甘苦谈到现在的大好形势,又从认识妈妈谈到叔叔是如何认识婶婶的,凡是想到的他们都言无不尽。谈笑声、嬉笑声、怒骂声。。。。。。不时从房中爆发出去。
在范奶奶要喊吃饭的时候,叔叔向爸爸提出了一个要求:他说这次回家因为走得匆忙,忘了带卡,所带的费用在路上已经花尽,所以没能给家里带东西,他打算这两天要出去看望几个朋友,希望爸爸能给他筹些钱,希望爸爸能够答应,并表态将供应我上大学的学费和将来出国留学的学费。婶婶也在旁边附和,并表现出羞涩和尴尬的神色。看到叔叔婶婶的这种局面,爸爸将妈妈喊进了卧室。过了一会儿,妈妈便拿出了一个红包递到了叔叔的手上。
当他们将一切都办妥了,便一起来到了餐厅的饭桌旁。爸爸和叔叔坐在正面席位,我和妈妈一左一右坐在婶婶的旁边。等待着范奶奶端菜。
我和妈妈陪叔叔喝上两杯后,便一直陪着婶婶喝酒。爸爸和叔叔有说有笑,喝得很开心。约摸喝了一个多小时,爸妈好象还不尽兴,又拿出了一瓶在家里放了多年的老酒。
正当他们酒兴正浓的时候,忽然家里的门铃响了。爸以为是邻居的叔叔来凑热闹,忙叫我去开门。我打开门一看,原来是三个警察叔叔,他们手中拿着证件站在门前。我还没有反映过来,他们便挤了进来,呼啦一下便站在了叔叔婶婶的背后,并将叔叔的手反扣上了。然后他们向爸爸妈妈出示证件,并解释说“曾发迹和李红丽犯有诈骗罪,我们追踪他们已经多天,现要将他们带走,希望你们配合。”说罢,便将他们往屋外推搡。
妈妈忽然从懵中醒来,忙将刚才被叔叔诈骗一万元钱的事向警察叔叔说了一遍,谁知警察叔叔并不表态,只是留下一句“以后再说”的话后,带着叔叔婶婶离开了房间。
汽笛的马达声划破本已够繁闹的社区,向着远处渐渐消逝了。
爸爸象一个湮头的鸭子坐在他原来的座位上,妈妈象一根木树桩钉在那里。他们谁也没有说话,谁也没有吱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