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行走
袁冠烛
古来隐士大多喜欢独居,好象牵萝补屋,醉卧白云是很可心的事。读及他们的一些逸闻,也自觉林泉之乐,诗意盎然。三径不为客扫,五柳偏留舟住,无拘无束的心态,当为世人艳羡。然则,我却更仰慕行走江湖的侠客。一个人,一柄剑,抑或一支箫,一布囊,山水之间,行踪飘忽,啸傲从容。所得之惬意,恐怕在梦中都要溢出来。
一个人行走,思想最是信马由缰。孤旅之中,作无为之思也好,作有益之想也罢,那是一个人的事。兴起时,你可思驰千古,游魏晋,历汉唐,神晤张颠、李白、苏东坡。闲适处,又不妨想想黑白之道、刀瓢者流、云来何往。无聊之际,动念一下问柳、摘花之心亦无不可。或者,你突然豪情万丈,激起了忧国忧民之慨,发出一声可歌可泣之喟叹,则倒真令人肃然起敬了。
一个人行走,视野将能骋骛天下。外面的世界,总是精彩纷呈。你可看到浮世绘,也可漠视炼狱。但五岳之雄奇,四海之广阔,无疑能拓宽你狭隘的神经。雨中,你正踽踽独行于旷野,说不定,你会像杜甫一样悲歌秋风;乡里,你为民情所获,欣以击缶而颂盛世。纵然揽胜,你也会触景生情,独抱范公仲淹之胸襟,点划鸡犬之失,指陈庙堂。你哭而读《离骚》,笑而舞“椽笔”,人间风景,哪怕一枝一叶,你莫不关情。
一个人行走,交际再无任何功利。漂母之食,受之可饱腹中之饥,大可不作涌泉之念。半途用世,总视为耗能减肥之良方,切不指望授之以功。官可上交一品,你不图无妄之名;民可视为草芥,你坦承兄弟之义。到哪,你都可有一帮淡如水的朋友,走后,记不记住你也不关痛痒。
一个人行走,羽翼自会日趋丰满。正如人的一生从少到老一样,一个人行走的经历,也会有一个从幼稚到成熟的过程。初涉旅途,你可能惧暑畏寒,偶遇暴风骤雨,抱恙而踌躇在所难免。然而,久历江湖之后,一个人,则可以直面飚尘。蜂针蝶粉,能历练你的精神意志;雪剑霜刀,便造就了你的品性骨格。阴霾密布之时,你可擦拭新添加的羽毛;晴空万里之日,你就振翮翱翔于青云之上。
一个人行走,生死却亦无关紧要。其实,生与死,同名与利一样,是人们心头之最痛。而对于孜孜独行者,它们却更容易在行进过程中被远远抛掷。想想,一个人行走,远离尘嚣,无忧无虑,何患得失?那么,谁还愿意背负着这身皮囊累赘,去行走天涯?由然,你的心性澄明,胸怀爽朗,是很自然的事。你左不瞻而右不顾,一心只在旅途,只要行走就好。你明白,人之灵肉,生也相依,死也相随,如影随形,空又何忧,住又何欢?!
说来也是,作客行旅,天地任由你丈量,风景任凭你游目,是很得意的。何必斤斤计较于荆棘挂花你的衣衫,路石绊住你的脚丫?一个人行走,没有晦明之别,没有荣辱之分,没有争斗之险,没有矛盾之惑。在你一个人的世界里,尽可以疯,可以傻,可以痴,可以狂。可以举重若轻,以小喻大,也可以输微搏显,神智貌愚。
如果,你正在彷徨,那么,请不要犹豫。要想考量自己,认识自我,无妨选择一个人行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