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刻中的史实——记袁滋题记摩崖石刻
2018-01-04 袁氏家谱文化
位于滇东北云川交界处的盐津县豆沙关,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劈就了锁滇扼蜀的雄关天堑,为四川进入云南的交通要道,秦、汉“五尺道”的要隘。因其对岸壁立千仞的石岩,被关河一劈为二,形成一道巨大的石门,锁住了古代滇川要道,故又称“石门关”。
石门关(关隘建筑)始建于隋朝,以前有一尺二厚的两扇门,门一关,门杠一顶,中原和边疆两面就隔绝了。
在唐天宝9年,天宝战争爆发,南诏叛唐,这道石门就关闭了,一关就是40多年。到了袁滋受命赴南诏去册封异牟寻,才重新打开了石门关。
袁滋题记摩崖石刻,就是在这一历史大事件发生时的记录。要提这一历史事件,必然要提及天宝战争。
战争背后的政治阴谋
唐李隆基早些年也是个雄主,但自从改元天宝后,政治愈加腐败,国主耽于享乐,整天过着纵情声色的生活,杨贵妃一家势倾天下,任意挥霍,使国政先后由李林甫、杨国忠把持,又放任边地将领拥兵自重,安禄山任三道节度使,军权在握。
当时天下形式,除中原的大唐外,在西南还有吐蕃及南诏国。南诏作为唐王朝的附属国。杨国忠一直想消灭南诏国,便派遣张虔陀出任姚州都督府都督。
在天宝九年(公元750年),南诏国第五代王阁逻凤带着他的妻子到姚州都督府拜见张虔陀,张虔陀借此机会侮辱他的妻子并勒索钱财,引发长达九年的天宝战争,并为安史之乱埋下祸根。
此事详情,大致如下
天宝七年(748年),南诏国主皮罗阁死,其子阁罗凤立,唐封阁罗凤袭云南王。
唐王朝控制了洱海地区之后,便加紧经营滇池区域,筑安宁城,开步头(今元江)直通安南,受到爨氏各部反抗,杀筑城使者越崔都督竹灵倩,唐王朝派南诏前往镇压,阁罗凤乘机拉拢爨氏各部,奏请朝廷以各爨氏谢罪而罢。
阁罗凤还将一女嫁给爨归王之子守偶,另一女嫁给爨崇道之子辅朝。唐认为南诏势力进入滇池地区,对已不利,遂派李宓以反间计挑起爨氏内讧。爨崇道杀爨归王、爨日用。归王妻阿姹求救于南诏,南诏出兵杀崇道父子,导致唐与南诏矛盾激化。唐朝廷决意打击南诏,想以皮罗阁另一子于诚节取代阁罗凤,并加倍征取粮税以削弱南诏。
在这样的大背景下,云南太守张虔陀,毫不顾忌地在南诏新国主来觐见他的时候,肆意勒索阁罗凤,并作出了侮辱阁罗凤妻子的行为,可以看出边将已经骄纵到何等地步,以及这一切背后的政治阴谋。
阁罗凤受此大辱,回到南诏后,发兵功打姚州的37州县,杀了张虔陀,史称“姚州之役”。张虔陀被杀,实属罪有应得。《南诏德化碑》列举了张虔陀的六大罪状,说张虔陀先是勾结吐蕃,企图夹击南诏;阴谋扶持阁罗凤的二弟诚节为南诏王,颠覆阁罗凤的统治;唆使爨崇道与南诏为敌,制造事端;更为南诏所不能忍的是,只要与南诏交好的唐朝官员,张虔陀一概不启用,偏偏重用那些仇视南诏的人,企图孤立南诏;张虔陀时刻进行军事准备,不时谋划军事袭击南诏;故意加重对南诏的赋税征收,征求无度。可以看出,张虔陀的这些行为,具有明显的挑衅倾向,目的是激起南诏的反抗情绪,离间南诏与唐王朝之间的关系,这正是唐朝宰相杨国忠集团一贯的手法。正如白居易在他的著名诗篇《新丰折臂翁》中所说:“天宝宰相杨国忠,欲求恩幸立边功。边功未立人生怨,请问新丰折臂翁。”
天宝战争打响
天宝十年(公元751年),唐玄宗命剑南节度使鲜于仲通率大军8万进攻南诏。唐军兵分三路,一路由鲜于仲通率领,由越蒿一带沿清溪关道南下,由今天的滇东北地区进入云南;一路由大将军李晖率领,从会同路进攻,进入姚州地区,迫近洱海地区;另一路由安南都督王知进率领,从步头路北上,进入滇中地区。三路大军从不同的方向直奔南诏腹地。
面对严峻的形势,阁罗凤派出特使杨子芬、姜如之到曲靖鲜于仲通军中,向鲜于仲通陈述“姚州之役”张虔陀被诛的事实经过,说明事情的起因与过错在张虔陀而不在南诏,南诏愿谢罪请和。特使对鲜于仲通说,虽然吐蕃早已对南诏威逼利诱,但南诏不为所动,仍然一心向唐。吐蕃已是虎视眈眈,依据情势,如果唐军执意要进攻南诏,唐南双方交战,吐蕃将坐收渔翁之利。鲜于仲通不为阁罗凤的求和与谢罪姿态所动,继续率大军向洱海地区进发。当鲜于仲通兵行至白崖时,阁罗凤再遣使者请和,鲜于仲通不仅不允和,反而扣留了南诏的使臣。大战一触即发。
唐军的一队骁骑,在大将王天运的率领下,秘密绕道点苍山西坡,企图在漾濞一带登山奇袭南诏。鲜于仲通亲率主力,直抵龙尾关(江口)。此时,阁罗风第三次派出使臣求和,鲜于仲通仍不予理会。他心想,8万唐兵已包围了苍山洱海之间的南诏腹地,又有奇兵从苍山西坡突袭,大军由西洱河东岸从水道向西进攻,同时由陆路猛攻龙尾、龙首二关,东西夹击,南北协同,可一举而下,直捣南诏太和城,成就非凡伟业。
对于此时的南诏来说,唐王朝大军在南,吐蕃大军在北,形势万分紧迫。南诏向唐王朝请和无望,改向吐蕃求援。当时吐蕃御史论若赞率领大军已经驻守在洱海北部浪穹(今洱源)一带,即命军队从浪穹急驰洱海之滨,南诏与吐蕃军队联合,唐军惨败,主将王天运战死,被悬首辕门,唐兵远远看到,无不心惊胆颤。与此同时,阁罗凤亲自披挂上阵,率南诏和吐蕃大军与唐军奋力杀敌,经过洱海东岸的鲁川(今双廊)、鲁南(今海东)、江口(今下关)等战役,全歼唐军于洱海两岸,唐军主帅鲜于仲通“逃师夜遁”,只身逃离。第一次天宝战争,以唐军全军覆没,只有主帅鲜于仲通一人幸免而告终。
然而,唐军惨败的消息,却被唐朝宰相杨国忠谎报为空前的军事胜利;南诏被逼应战的事实,被歪曲为南诏勾结吐蕃,联合反抗唐王朝的谋反行为。
被蒙蔽的唐玄宗为鲜于仲通设宴庆功,攫升他为都城长安的最高长官“京兆尹”,另一方面责令杨国忠积极备战,征集士卒,调集军队,再征云南。这真是“西洱全军败没时,捷音犹自报京师。归来设宴甘泉殿,高适分明为赋诗。”
第二次天宝战争与安史之乱
唐军被歼后,吐蕃与南诏结为兄弟之邦,封南诏为赞普钟南国大诏,南诏改元为赞普钟元年(752年),实际上变成了吐蕃的属国。
次年,唐派兵再置姚州,以贾颧为都督,发兵三万攻南诏,南诏趁其立足未稳大破姚州,贾灌被擒,唐军三万败溃。
天宝十三年(公元754年),唐朝军队再度大举进攻南诏。唐玄宗任命前云南都督兼侍御史李宓为主帅,广府节度何覆光、中使萨道悬逊为副将,兵分两路,一路由北方南下,一路从安南北上,直取南诏腹地。
此次征战云南的唐朝军士,杨国忠不是就近从剑南节度征调,而是从陕西、河南、河北等地征集。北方人风闻云南为蛮荒之地,“瘴气”袭人,历来去者无还,因此纷纷逃避兵役。宰相杨国忠下令强制征兵,不从者铐送征兵所,闹得人心惶惶。唐代大诗人杜甫目睹当时远征云南的唐军,写下了《兵车行》这首千古传诵的诗作:“车辚辚,马萧萧,行人弓箭各在腰。爷娘妻子走相送,尘埃不见咸阳桥……信知生男恶,反是生女好。生女犹得嫁比邻,生男埋没随百草。”
李宓率领战卒10万,负责粮草辎重运送的兵士10万,共20万大军,一路攻击前行,于天宝十三年(公元754年) 六月抵达洱海之滨,从洱海东岸、龙尾关、龙首关三个方向对南诏都城太和城形成包围之势。南诏军队被唐军围困在苍山洱海之间的大理坝子之中。
李宓采用水陆协同作战的方法,一面命令士卒日夜赶造战船,做好从洱海东岸渡海作战的准备,一面指挥军队猛攻龙尾、龙首二关。阁罗凤运筹帷幄,密令军将王乐宽袭击唐军水师。唐军造船厂被捣毁,船只全部被南诏抢获,尸横遍野,溃不成军。水军受重创,唐军水陆俱进的策略受阻。
北面,唐军深入邓川,轮流攻击龙首关。李宓亲自上阵,试图攻下龙首关,长驱直人,与何履光部配合,南北夹击太和城。南诏的精锐部队“罗苴子”坚守龙尾关,挫败了唐军一次又一次的进攻。这时,吐蕃军队驰援南诏,抄唐军后路,出其不意攻占了邓川。南诏与吐蕃军队内外夹击,打得进攻龙首关的唐军“流血成川,积尸壅水”,七万唐兵覆没,主帅李宓于洱海畔天生桥沉江自杀。经年累月的天宝战争,以南诏胜利而告终,唐王朝一战失去了在云南经营一百多年的成果,南诏的割据局面自此形成。
当时正是唐王朝藩镇割据严重之时,全国85%的军队都在各藩镇手里,而朝廷能调动的军队只有15%,平南诏国就派出了朝廷的所有守卫京都兵力,天宝战争,导致大唐直接损失兵力超过20万,以及军队钱粮储备。安禄山等人看清了大唐中枢的虚弱,于次年发动安史之乱,朝廷无兵力反击,使安禄山率领区区15万人就攻打到了京城,这也是唐由盛转衰的节点。
40年后的“弃蕃归唐”
南诏虽然打败了大唐的军队,但却也打得国力衰微,史书记载,当时15岁以上男子皆征召入伍,由女子负责耕种。
阁罗凤虽然取得胜利,却深知依附吐蕃的害处,他在太和城中立一大碑(南诏德化碑),讲述了这场战争的由来,表示叛唐出于不得已,对臣属说,后世可能又归唐,当指碑给唐使者看,明白我的本心。
阁罗凤的担忧,在其死后不久就已应验。南诏与吐蕃联合后,成为大唐心腹大患,时常刀兵相向。吐蕃在南诏征收重税,险要处设立营堡,还要南诏每年出兵助防。名为兄弟,实则处处处在不平等地位。
大历十四年(779年),唐德宗派遣大将李晟、曲环率北方兵数千,联合当地唐兵,大破吐蕃南诏军,追击南诏军过大渡河。吐蕃南诏军数次失败,损失超过十万人。
此次战败后,吐蕃悔怒,南诏恐惧,双方关系恶化,吐蕃改封南诏国王为日东王,取消“兄弟之国”的地位,改为君臣关系。南诏国主异牟寻感到依附吐蕃的害处,决定“弃蕃归唐”。
唐贞元年间,南诏国王异牟寻向唐朝寻求和解,并派遣使臣分3路进入中原,向唐朝皇帝陈述交好之愿,此时正谋求中兴和平的大唐,立即应允。
贞元十年(794)唐德宗派遣袁滋为御史中丞,持节册封异牟寻为南诏王,并赐金印。
袁滋是唐朝著名的书法家,他在接受了这一重要出使任务后,心情究竟是澎湃还是悲壮,现已无从得知,石刻只有记录,并无抒情,因此也无从推敲,也许,是出于对这场导致大唐由盛转衰的战争的感慨,也许是出于对出使南蛮之地是否还能安然回归的担忧,总之,在途经石门(即豆沙关)时,他停留了下来,为纪其行而刊刻。
石刻全文8行122字,阴刻楷书,末行“袁滋题”3字为篆书。其文云:“大唐贞元十年九月廿日云南宣慰使内给事俱文珍判官刘幽岩小使吐突承璀持节册南诏使御史中丞袁滋副使成都少尹庞颀判官监察御史崔佐时同奉恩命赴云南册蒙异牟寻为南诏其时节度使尚书右仆射成都尹兼御史大夫韦皋差巡官监察御史马益统行营兵马开路置驿故刊石纪之袁滋题”。
这,就是今天豆沙关上的石刻。
贞元十年(794年),南诏在洱海边的点苍山神祠与唐朝使臣举行盟誓,南诏之主异牟寻面对天、地、水三大自然神与五岳四渎之灵,率文武大臣发誓:“请全部落归附汉朝(即唐朝)”,南诏管辖的各部落首领也表示:愿归清化,誓为汉臣,永无离贰。
历史转眼已成云烟,唯有文物留存下来,这块题记印证了史料的真实性,补充了史书的不足,成为研究云南古代史,反映云南边疆与中原关系和唐代书法的重要见证。袁滋题记至今完好无损,现建亭及保护栏。1988年1月国务院公布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来源:参考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