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这黄橙橙的金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高斌的心情，他的心情简直糟糕透了，这灰色的心情压得他喘不过气来。父亲病重不说，母亲也在医院照料父亲期间，被出租车把小腿部碰得骨折。现在这些还都不是最要紧得，至关重要的是，媳妇的肚子也一天天的耸隆起来，而家里值钱的东西都已变卖完了，再也没有被变卖的对象。可这穷光景还得继续......唉！这是多么让人头痛的事情啊！
高斌肩上扛着一个空着的四耳瓷罐，一步步行走在通往镇子的路，他心里一直盘算着家里面还能换来钱的东西。他现在主意打硬，决定要把老祖宗遗留下来那五棵大水桐树给卖了。这是在刨挖他的心，血淋淋的疼痛，可现实生活就是这样严酷，由不得他去选择。
高斌把门推开，媳妇很是惊讶。
“我还以为你最早也得晚上八九点钟下来呢”！
“下午庙上收工较早，所以就早点回来了”。高斌说着，放下肩上重重的四耳瓷罐，媳妇还急等着要拿它炼猪香油呢！
高斌的村子里在修庙，每户都要出一个劳力，这是会议上定的。“天塌放代利，庙塌有社家”。他们村姓高的人都要去修，他那有不去修建的道理呢！只不过，现在住的家，距离修庙的地方稍微有点远——大约有五里多点路程。
高斌在父亲病重前的一个多月，请了一个会阴阳的先生说，媳妇坐月子，必须要离开老家，怕有什么血光之类不洁的东西，影响到他父亲的病情，所以他只好把家临时搬到镇子上来。镇上的房租不是很贵，一个月二十元，可就是这点房费，对于他这个穷家不掖的人来说，已是不小的开资了。
“我准备明天回老家刨得卖那五棵水桐树呀”？高斌闷声的给媳妇说。
“你一个人咋能行”？
媳妇坚决不让他一个人去砍那长了有七八十年的老水桐树。树又高又粗不说，凭他一个人的力气，砍这么大的树，太困难了。并且砍树这事真的是太危险。媳妇是知道他的——一个念书出身的人，从来没干过这种粗活重活，怎能把那么大的树砍倒。估计是树没砍倒，早就把自己给撂倒了。砍树这活，不是谁人都能干得，它是一门技术活，弄不好要遭下人命哩。
“少卖两个钱，也让买树的自己去砍，人家吃得就是这碗饭”。高斌媳妇有点急切地说。
“好吧，我明天和买树的商量一下”。高斌采纳了媳妇的意见。
买树的人，就住在镇子的南门口。姓贺，全名叫贺栓柱。老家和高斌家说起来不是很远，只不过，由于高斌一直在门外，所以对周边村民不是很熟。
一大早，高斌就来到贺栓柱家的大门口。一进院子，横七竖八到处都堆满了大大小小的木材。三言两语便说成了。本来一棵树自己砍倒能卖到一百五十元，现在让栓柱自己来砍，只能给到一棵一百元，五棵树，就少卖二百五十元。没办法，谁让高斌他自己挣不了这个钱呢！
贺栓柱很是痛快，在自己铺得破毛毡下面，摸出来五张百元大炒，递给高斌。高斌感觉到这钱是那样的沉重热辣辣的。他感觉到，自己是把老祖宗的骨头给卖了，这钱上沾满先辈们的血汗、泪水和责骂。没办法，事已自此，还能怎样。他带着深深地自责和懊悔，走出了贺栓柱的家。那五棵在家门口守望了近一个世纪的老水桐树，像守护他们家多年的士兵一样，就在他的手上彻底被砍杀了。
离开南门口，高斌径直来到钟楼洞。首先他给父亲称了二斤猪头肉，他准备给父亲拿回老家，这是老人家最爱吃得东西。剩下的钱，再不能乱花，媳妇要急等坐月子用呢！
高斌的父亲在吃过这二斤猪头肉后的两个月，就怅然地离开了人世。让高斌伤心痛苦了好一阵子，但生活还得继续走下去......
那段灰色的记忆，一直在高斌的脑海如影像般展现着......直至后来很长一段时间，他还有时在梦里梦见自己一个人，又在村口砍那又高又大的水桐树。他不知道树会从那一个方向倾倒。这高大粗壮的水桐树，多像他的先辈们，一个接一个，在人世间倒下。父亲倒下去后，高斌的整个精神世界也坍塌下来。这样的梦，让他心惊肉跳不寒而栗起来；让他从睡梦中一次次惊醒起来。有时他还能听见父亲即将倒下时地微弱声音，对他的千万叮咛和嘱托。以及父亲那双对人间充满留恋的眼神，这种表情让他刻骨铭记永生难忘。
风雨之后见彩虹。高斌在安顿完父亲的后事，媳妇也跟着平安降生下可爱的儿子。高斌开始踏上外出寻梦的征程。他相信，只要有信心和决心，通过自己不懈地努力，一定会把这烂包光景过的红火起来。
这段生命中忧伤失落灰暗的日子，带给他不一样的生活历炼与提升。让他成长了许多，成熟了许多。在他人生旅途上，带给他不一样的生命意义和内涵。
审阅：刘艳梅
简评：因生活所迫，被逼无奈把祖上留下的五棵大树卖掉后的高斌，不忘那段的灰色记忆，经过不懈努力，走出新的人生之路。
终审：严景新
作者简介：袁彩文，陕西省神木市高家堡人，学生时期开始创作，陆续在《陕西日报》副刊，《星星诗刊》《语文报》《西部散文选刊》《当代精英文学》《天涯诗刊》等报刊杂志发表作品二百多篇（首）。多次在全国各类征文大赛中获奖，《榆林日报》副刊，《西部散文选刊》《现代中学生》杂志社以专题、封面人物推荐全国，95年被北师大作家班录取，现为中国西部散文学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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